台湾从乡村的土壤里迸发出的生命力。因为有造物主的光在照耀这片大地
1.社员
大概十年前,我第一次去台湾,很清楚的记得是在五月,因为那是油桐花飘落的季节,从台北到苗栗,一路上都在飘着油桐花,淡黄色的花瓣,静静的落下,洒在地上,归于尘土,比成都的银杏叶雨少了些许绚烂,多了一份寂静。看落叶或落花,一定要等它们自然落下,之前看到某网红为了制造樱花雨的景色,专门去摇樱花树,被摇下的樱花,不但显得机械,而且有点残忍。“落红非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种审美叫“物哀”,物哀就是情感主观接触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地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感。
在台湾,这样得原始自然,处处都与乡野,村社,城镇,相印成趣的,契合在一起。
我选择5月去苗栗,是因为,这个季节正是台湾萤火虫最多的季节,苗栗的萤火虫最有名,只有生态极好的地方才有萤火虫,以前做文旅项目时,接触过很多人工萤火虫产品,但都没成功,因为大陆适合萤火虫的地方太少了。
来接我看萤火虫的是一位40岁上下的大哥,头上包着白布巾,就像电影里台湾或日本村民的样子,但一口纯正的台湾腔国语,很有点城里寿司店老板的感觉。他接过我的行李,热情又礼貌的招呼我上车。我说,谢谢。他说,“不会”。通常我们会说“不客气”,但台湾人用特有的腔调说”不会”,软软的声音,特别好听。
他说,他是接我的导游,也是他们社的社员,那个萤火虫的地方属于他们社,因此,成了他们社的收入来源之一,在台湾,一个社,相当于一个村。社最初的意思是土地神,周代以二十五家为“社”,故而“社”也引申为一种基层行政单位。台湾沿用了这一文化传统。导游大哥说,萤火虫季快结束了,再加上那天是工作日,所以只有我一个客人,我说这样你不亏吗?台湾的人力成本高,车费汽油费,他说,他们社主要还是靠农业和加工业,每年收入不愁,开展萤火虫之旅是为了推广家乡旅游。送我到目的地后,他告诉我进门沿着路走就可以看到两旁的萤火虫,他在门口等我。我问他什么时候出来,他说你玩尽兴就好,随便什么时候他都在,还留了电话,说要是找不到路就打他电话。
苗栗的萤火虫是我见过最有节奏感的萤火虫盛会,开始一点点,后来成片的萤火跳跃,树上、地上都是,就像一首奏鸣曲从华彩达到了高潮。
看完萤火虫,导游大哥送我回了酒店,我们彼此祝谢了,发现虽然夜深,但他毫无倦意,愉快地开车离开。
2捷运
我沿着台湾地捷运(火车)从台北出发,准备环岛一周,中间专门再去一次离岛:澎湖,只为了小时候听的《外婆家地澎湖湾》。
台湾的火车站非常小,古朴安静,很多是日据时期修建的,虽然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但文艺气息愈发浓烈,车站没有异味,在大陆见惯了超大高铁站的我······有点穿越感。捷运便当是台湾几代人的记忆,我尝了一盒,便当用纸盒包装,但精致素雅,里面是一个套餐,鸡腿、米饭还有凤梨。饭菜水果摆放整齐,味道和闻名的台湾美食比,谈不上多出彩,但关键是浓缩了几十年的情感。六七十年代,台湾经济高速发展,人们坐着捷运往来于各城市间,从北部的台北到南部的高雄只需要两个多小时,人与物的流动,让那时的台湾如同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对未来徜徉着着无限可能。忙碌的人们来不及吃饭,在火车上来一盒便当,慢慢的,这个便当就改名叫“捷运便当”,再后来,就成了一种乡愁。
之所以说是“乡愁”,在六七十年代,也是台湾城市化率飙升的时期,很多乡村青年就是坐着捷运,吃着捷运便当,来到大城市打拼。
捷运没有火车那种异味,座位和餐桌复古,但干净得像家里得客厅。我从捷运上看向窗外,时不时的经过绿色稻田,偶尔能看见农夫在期间劳作,但稻田不多,更多的是间插期间的城镇,和远处的山峦。台湾现在城市化率超过了80%,所以乡村的空间也在缩小。
现在汽车普及,坐捷运的少了,但在捷运车厢里,你看不出谁有钱没钱,大家都穿得朴素自然。
3.乡村
我在去阿里山的路上,遇见了阿华。阿华是个电视剧里的典型台湾帅哥,青春阳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里的嘉义乡村就是他老家。阿华给我介绍着他们家的特色,他妈妈做的台湾香肠,蚵仔煎,并用照片展示他家优美的居住环境。我说我还要赶路,在阿里山脚下住,不然第二天来不及。他并没有再劝说我到他家,而是继续向我说如何去阿里山,怎么坐车,热情依然。我好奇地问他,为何这么年轻不到大都市工作。阿华说,大学毕业后就去台北证券行业打拼,但那几年经济不太景气,加上道路修缮后,阿里山的旅游走火,自己家乡就有很多不错的商机。于是他离职回家,和爸妈一起创办了自己的民宿和餐馆。他负责营销策划,在车站揽客时遇到了我。
当一个地方的城市化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出现这样的回流,从城市返回乡村创业。城市和乡村呈现两种不同的生活场景和肌理。在台湾乡下,能感到乡村更像乡村,乡镇上的铁皮独栋,电频单车随意的穿梭其间,道路不宽,但干净实用。
临别时,阿华笑着说,一路平安。然后又去努力揽客了。很多人说台湾男人娘,说话很柔。但那只是外表,更多的人就像阿华一样阳光。
不仅阳光,而且阳刚。
台湾的原住民很彪悍,每年七八月是他们盛大的丰年祭,庆祝丰收。每个部落自己举办,主题围绕祭祀、婚娶、收获、渔猎等方面“收获有时,嫁娶有时”,场面生猛质朴,这种原住民的尚武精神也融入到台湾汉族人的血液里。想起以前有部电影《赛德克·巴莱》表现的就是1930年代,台湾原住民反抗日本统治的南投“雾社事件”,那股阳刚气贯穿到台湾人的血液里。我专门去了南投的雾社事件发生地。那里现在以汉族人居多,但言语行动里也透着阳刚。
让我最能感受到阳刚的是台湾民谣之父胡德夫,我2017年担任他演唱会的导演,他的随和中蕴藏着力量,那是台湾人世世代代不屈的力量,我才知道胡德夫是我的弟兄,他在歌里唱着“这里有勇敢的人民”,他的歌里透着台湾从乡村的土壤里迸发出的生命力。因为有造物主的光在照耀这片大地。
明天将推出《台湾行(中)》说说,台湾的繁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