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柏雅歌】荐书：《游戏是不能忘记的》晓航/著

荐书：《游戏是不能忘记的》晓航/著

文/以琳

这是一篇读罢另外两部长篇又回转身来写的文字，也许因其广度，也许因其难以割舍……

说其“广”，是因她既现实又浪漫，她言说环保，沉迷游戏，又混搭科幻，更直指信仰。说其难以割舍，是因其“新”、“特”、“虐”。

还是先简介一下内容吧。

一座城市名为“离忧”，本身就已很具魅力，而其内涵，则更有深意。旧离忧城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现代城市，科学坐着冷板凳、艺术被打入没有艺术的视听垃圾坑，市民都在向着一个方向奔跑——金钱。这样浑浑噩噩所谓“离忧”的日子在一个环境灾难降临的早晨戛然而止，而预言并为其准备拯救方案的却正是将艺术打入视听垃圾坑的影视大亨洪修源。听起来很讽刺，细思倒也不无理由，因为陷落得深也就看得透。

而实施这一方案的则是另一个大亨，影视大亨的外甥韦波，一个现实的利益至上主义者。旧离忧城被依据方案重建一新，像一个美丽新世界，环境超级干净、科技高度发达。但很奇葩，新离忧城是一座游戏城，全民以游戏为生活的全部，建造者以游戏来赚钱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人们的创造力在游戏中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同时发展并快速膨胀的是无德。游戏“宽恕时间”的诞生为城市赚取了高额利润，同时也以强大的力量冲破了道德底线，新离忧城在本质上亦如旧离忧城，一点也不新。

不过，此刻发生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城市中莫名其妙地出现很多所谓好人的机器人，谁也不知道是谁制造的，就是他们与这款游戏对抗，阻挠了高额利润的产生。城市的建造者这才意识到，这个城市还有一个不由自己控制的开关，知道了这个开关的掌控者，便在生存危机的逼迫下强烈要求修改这个讨厌的程序，经过一番努力却发现它是不可修改的。原来，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始终在控制着这个城市的善恶平衡，那就是信仰。

在现实与信仰的尖锐冲突中，起着很重要的调和作用，并为韦波的改变加了很重要的一枚砝码的，是那位自小就被预言与之有着紧密利益联系的发小赵小川。最终的结局自然是好的，韦波为道德底线赋予了规则，使新离忧城在良性循环中发展。赵小川离开离忧城去了理想世界，在那里找到了自己一直向往的生活。而另一个发小，为新离忧城的方案加入信仰设计的孟有纪，她在旧离忧城时期就被迫去了虚拟世界，这是一位自身很不完美的信仰者，被纸醉金迷的现实世界所弃。

回到她给我的“新”、“特”、“虐”的感受。

这部小说最新颖的地方，也许就是这种无法用单一题材言说的奇幻性，以现实最为敏感的命题入手，又不拘于传统理念，另辟蹊径于张扬一种游戏精神，而这又恰是如今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最典型的符号。

“特”的是，作者深挖这种游戏精神，凸显出在其过程中面临的古老问题，这又是一个向传统的回归，然而这种回归是一段漫长的经验之旅。

譬如，新离忧城的建造者韦波在一场被陷害的遭遇中得蒙信仰的力量改变，其经历完全脱胎于《圣经》中那个逃跑的先知约拿的故事。这种镶嵌自然而又特别，相信每一个熟知《圣经》这段故事的人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也理解了一种同理的言说。 

再譬如，小说中现实世界、虚拟世界、中间介质世界、理想世界，这些不同时空的并存与相互影响，体现了作者的一种努力，他在努力完成一种“虚”与“实”的嫁接，而他对理想的追求与维护，便在这种嫁接里得以展现并凝聚成为一种似曾相识，又与众不同的形而上的思考。似曾相识的不仅是小说奇幻性的表达，隐约还有一种诗意的纠缠。与众不同的，是掩卷后一种恍惚而又清明的迷失感与隔离感。小说的各色人物在迷失与隔离中演绎着他们的故事，读者又何尝不是在迷失与隔离中体悟着故事的言说。

再说此书之“虐”，我不得不说是作者在深挖人性的基础上作出的周密结构性安排。其实所有的冲突都在一种很纠结的温情里展开，这就很虐心。而这种虐心给我更深层的触动是，所谓那些温情，其实都包裹着一个现实利益的内核，这一点，于浪漫的理想主义来说简直是一种高冷的残酷。而于今天这个越来越世故的现实世界来说，她更真实。即便韦波命悬一线面对救与放弃的抉择时，赵小川的思考与权衡，不得不说，在发小的深厚友情之外还有许多现实的考量。然而，我们却无法因这些现实的考量而怀疑友情的真挚，我们依然发自内心地赞赏着赵小川。

如果说这两个发小之间的情谊还给我们人世间的温情，那么韦波与莉莉娅的爱情则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虽然被当事人掩盖得很好，但那些心理描写和超出想象的行为却给人全然赤裸的感觉）。爱情，这种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竟是如此龌龊，这也许是她最虐心的地方，也是对人类于这个世界所有最美好依恋的冲击。不过作者对爱情本身还是给予了一种拯救性的言说。

那一对冲破新离忧城的规矩，彼此相爱的舞者，以他们对爱情的勇敢追求赢得了帮助，从而可以在现实的世界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最后关于他们的描写却是颇有深意。他们离开了离忧城，在一片黄沙雾霾的世界里售卖空气净化剂为生，然而他们的栖身之地却是一个古老的岩洞，那里有美丽的远古时期的岩画，他们也在那些岩壁上留下他们美丽的舞姿，继续书写着人类的乐观、刚强，和对自由与勇气的追求。

所有这一切虐心之处，也许正反映了一种超凡脱俗的理想与滚滚红尘之间相违相合的存在关系。在此意义上，用李建军的一段话来评价此作的伦理架构颇为恰当：”小说是一种伟大的精神现象，本质上是一种与道德完善、人性解放和精神拯救密切相关的伦理现象。在小说的伦理价值构成中具有核心意义的，还是作者的情感方式和道德态度，是作者对他人处境和命运的人道关怀。一个真正的小说家，必须以一种介入的姿态，即以一种体现着同情和爱意的伦理姿态展开叙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写出包含着丰富而伟大人类情感内容的作品。”

不知为何，行文至此，不由得想到那些几乎每一个走进信仰的人，或多或少在信仰中经历过的迷思，现实被现实世界所愚弄，理想被理想之地所伤害。也许，在现实与理想之间，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支撑点，一个正确的伦理姿态。

就此而言，作品所传达的信仰信息，应该是一种坚定地根植于对理想世界形而上的追求，同时又以爱关照着现实之人生内在生命真实体验的信仰，这也应该是更接近于那位救赎者带给我们的信仰信息。